英雄索南达杰之死
长江商报消息 核心提示
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公安局5日证实,经过“清网行动”努力,17年前,在可可西里因盗猎藏羚羊枪杀“环保卫士”索南达杰的犯罪团伙6名成员陆续投案自首。
英雄索南达杰的影像曾是一代人的集体追忆。但鲜为人知的是,索南达杰因公牺牲一案当时并未结案。除去3名疑犯落网受审,17年来12名疑犯一直在逃,案件详情亦未有完整披露。十八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西部枪战究竟如何?有哪些细节被夸大?他心里怀着什么样的可可西里蓝图?6名疑犯的相继自首,使得尘封经年的迷雾终得消散。
十八年后盗猎者自首,让1994年1月18日,那个寒夜发生的一切,诸多被影视和新闻作品渲染的西部枪战场景露出了真实的面孔。
这一天是索南达杰第12次进入可可西里的第11天。这个玉树州运动会跳高和小口径步枪射击双料冠军带领他的西部工委三人组、一名向导、三个司机刚将20名盗猎者制服,收缴了两大卡车的藏羚羊皮。此前还查获了3起非法盗猎沙狐,查处了两个非法淘金窝点。
盗猎者马生华回忆,事实上,1月16日被抓获当晚,他们已在密谋策划绑架索南达杰等人,然后逃跑,只是时机未到。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索南达杰肠胃炎发作,他的同事连续数天彻夜未眠看守盗猎者。有两名盗猎者患肺水肿和受枪伤,索南达杰令秘书扎多和司机才扎西连夜把他们送往格尔木治疗。临行前,他用自己那把上膛快又轻巧的79式手枪换下了扎多不好用的54式。
索南达杰所乘的卡车爆胎了,落在车队后面。1月18日黄昏,前方车队里,负责押送盗猎者的靳炎祖和韩伟林被制服,绑在了吉普车的前后座上。
天色渐暗,索南达杰的卡车驶入了盗猎者的陷阱。马生华说,索南达杰下车后,韩忠明(已于1995年被判死刑)、马忠孝、韩阿果三人上前,欲将其制服,已觉察出情况不对的索南达杰扣动了那把54式手枪的扳机,马忠孝被当场击毙,韩阿果被打伤。受伤的韩阿果说:“马忠孝中弹了,你们要开枪啊,赶紧打啊。”
盗猎者自首曝光十八年前谜案
一共十一个盗猎者集体发誓:全部要开枪。“从来没有这样冷,从来没有这样黑。”马生华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夜晚,当时他负责打开车灯,定位索南达杰。当车灯打开,二三十米开外仰卧的索南达杰迅即朝他的吉普车开了一枪。
继之而来的刹那,所有的车灯全部熄灭,黑暗中枪声响起,所有的子弹打向索南达杰的方向。十余分钟后,枪声停歇,开枪者未知索南达杰死活,没敢走向他,从此各自逃命。
枪声响起时,靳炎祖和韩伟林挣脱捆绑逃脱。靳炎祖与韩维林当时并未跑远。他们并未开灯,在周边绕行了几圈之后,车子陷在冰窝子中,两人一动不动在车中趴了一夜。第二天刚亮,当双手冻僵的靳炎祖两个指头捏着一把马刀再回现场时,索南达杰已成冰雕。
一颗价值两毛钱的小口径步枪子弹击中了索南达杰大腿和小腹之间的动脉,血凝结在他的黑色皮裤里。他俯卧在地,双眼圆睁,短须和头发上满是灰尘,右手依然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只是那把54式手枪已掉在地上。而非像此前所传说的,还紧握手中。
另与新闻宣传中,当地民警在雪地里发现索南达杰遗体不同的是,靳炎祖和其他幸存者将索南达杰遗体试图运出荒漠,但车陷泥河。当1月25日治多县公安局的救援人员赶到时,索南达杰遗体在车厢里躺了四天四夜,覆盖在他身上的是藏羚羊皮。这即是举国震惊的“1·18”索南达杰遇害一案。
索南达杰遇难后遗体冻成冰雕
索南达杰遇害的消息并未得到即时传递,这就如同他的遗体,直到2月9日才运回家乡,受限于当时的通讯及交通,悲痛被令人生厌地拉长。
实际上,案发3天后的1月21日,治多县政府收到的电报仍显示,悲情还在风雪中传递。它的大意是:按约定时间,索南达杰书记未到格尔木,可能失踪。粮少,可可西里雪下得很大。电报是索南达杰的秘书扎西多杰发来的。
从那时开始,索南达杰的妻子多沙才仁就守在县政府报务室,日日夜夜,许多人陪着她。县里派出的紧急救援队在收到电报后就出发了。有消息说索南达杰的腿受了伤,然后又是几天没有一点儿消息。等待,夜以继日。
她早已习惯了等待。1987年索南达杰到治多县最偏僻的乡———索加乡任党委书记,从那里骑马到县里要走4天。家里除了两个年幼的儿子,陪伴她的就是漫长的等待。丈夫难得回来,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来去匆匆。
如今50多岁的多沙才仁已从治多县公安局副政委任上退休,17年的时间不足以弥合伤口。她极少接受采访,即便是在又有当年杀害丈夫的疑犯落网的当下。她在慢慢习惯丈夫离去后的孤独。她没有抱怨什么,只是说,索南达杰想做的事就坚定得很。
从成立西工委到案发的540多天,索南达杰已12次去可可西里考察。每次进可可西里前,他都要从格尔木给妻子多沙才仁发一次电报。这一次,也就是第12次,也是最后一次,电报只有4个字:8号上去。
最后一次巡山,妻子还在等他回家
盗猎者马成虎与李海青回忆说,他们一行4人在靳炎祖与韩维林被制服后,从其他车上获得汽油后便驾车逃离,离开的时候只是远远见到索南达杰回来的车灯光。另两名盗猎者韩牙哈羊与韩索忙乃则称,听到枪声后一直缩在车里,也未曾目睹枪战现场。
但在逃出可可西里之后,他们都走上了逃亡的道路,一逃17年。在各自的表述中,韩牙哈羊与韩索忙乃二人分别逃窜新疆、甘肃等地,以给人打零工为生,放羊、种地、摘棉花等都做过,“饥一顿饱一顿地生活”。
李海青当时逃亡的方式是暂在亲戚家躲避。风声越发紧急之后,去了新疆、甘肃,最后沦落广州。与马成虎类似,他也是靠给人打零工为生,稍事安稳之后,回家接走了妻子与最小的女儿,也是不再回乡。
马成虎的大儿子已经长大,但父子相见没有惯常的亲切,相反却是难以名状的陌生;李海青的大女儿二女儿已经出嫁,大儿子大学毕业后却因为父亲“逃犯”的身份而久久落实不了工作。
逃亡中,时刻都是惊弓之鸟。警察,哪怕是交通警察,远远见了都是浑身发抖。
目前,上述自首人员均被取保候审。这是今年5月26日开始,公安部部署全国公安机关开展网上追逃专项督察“清网行动”的政策之一,亦是上述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的重要原因之一。
17年逃亡,“饥一顿饱一顿地生活”
◆人物档案
新中国第一位为保护藏羚羊
献出生命的政府官员
索南达杰生前任玉树州治多县委副书记、治多县西部工作委员会书记,曾先后12次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组织开展野生动植物资源调查和以藏羚羊为主的野生动物保护工作,是新中国第一位为保护藏羚羊而献出生命的政府官员。
1994年1月18日,为保护藏羚羊,索南达杰在与盗猎分子的战斗中英勇牺牲,时年40岁。索南达杰牺牲后,被国家环保总局追授予“环保卫士”光荣称号。2003年,以索南达杰为原型的电影《可可西里》公映,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
这位藏族干部的死,引起了强烈反响:许多年轻人追随他的脚步,走上环保道路;藏羚羊和可可西里也由此成为关注热点,得到前所未有的保护。他用他的牺牲,换来了中国环境保护事业新篇章的开启。
经过不断努力,盗猎活动在可可西里已鲜有发生。如今,人们从昆仑山口进入可可西里保护区,就能在公路边看见一些藏羚羊。